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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2 / 2)


  二十年以后,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成家,又都生了几个儿女。逢到她过五十大寿那年,底下的孙子孙女围着她嘻嘻哈哈的给她贺寿,上面和她并排坐着的老头子也嘿嘿的朝着她笑。

  最后姚大姐走时是带着笑走的,她情愿几十年苦熬的日子都是一场梦,而梦中的那一切才是她真正的生活。

  柳小姐读完蘅芜君的这篇《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已是潸然泪下。

  姚大姐诚然却是一个没有学识没有文化的乡下女子,可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若她没有被许配给万家,若她嫁入一户寻常人家,那么多半会过上梦中那种子孙满堂的生活。

  可是这种可能却被万家打破了。万家大少爷在明明不喜欢姚大姐的情况下,却因为不愿意违抗父母之命娶了姚大姐。可是娶了他又不愿意碰对方,以至于让姚大姐过了几十年的守寡生活。

  后面他还在万家父母死后娶了一个新式女学生,然后张口闭口都是说之前的那门婚事是家里包办的,他自己却是不承认的。

  他一直标榜自己是上过学堂的新式人物,城里的房子早早的装上了电灯,安上了电话,楼上楼下还都有最新式的热水汀。

  他以为通过这些便利的新式生活器具,就可以彰显自己新式人物的身份,可是在思想上,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封建大家长面前让步。

  他喜欢同学的胞姐,可是父母却不答应,他不敢反抗父母,便拿冷待姚大姐来出气。

  诚然,姚大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在婚期也曾向往过未来的夫君体贴温柔,对她一心一意。

  可是等来的却是什么呢?

  万家大少爷既不打算娶她,那就应该明明白白的跟父母说清楚,既不爱她,就不应该定下婚姻,而不是以耽误了她一辈子的年华来证明这桩婚事是个错误。

  柳小姐擦完眼泪,铺开纸笔,动情的写了一篇《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读后感。

  与此同时,读到蘅芜君这篇《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读者还有好多。

  好多读者是冲着蘅芜君这个名字去的,他们以为这篇小说应该是一篇凄美浪漫的故事,却不曾想到这是一篇为旧式女子发声的小说。

  万家大少爷娶了对方,却又耽误了对方一生的做法委实有些可恨了些。而姚大姐这个人物又何其无辜,美好的一生就这么白白的葬送在了万家。

  这些读者中自然也有好些是新式学堂的学生,他们中的不少人不乏是家里早已给他们定了亲事的人。

  从前有的学生还会拿这件事来打趣他们,这些人也会以包办婚姻做不得数为由,继续跟班里的女同学有所来往。

  但是读过这篇小说以后,班上的女同学们便对这些人的接近和示好有了抗拒心理。

  “你既然娶了对方,就应该好好的对她。既然不愿娶她,那当初就不该定下这门婚事,耽误人家的一辈子。”

  女学生们无一例外的搬出了这套说辞,同时套用的还有柳小姐发表的评论文章上的一段话。

  “我的爱情应该是建立在双方男未婚女未嫁的前提下,而不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和泪水之上。如若不然,这样的爱情我宁可不要。”

  有附和的声音,自然就有反对的声音。

  几个当时有名的抛弃发妻与自己的学生结婚的新派文人,很快就写了几篇攻击《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文章。

  还没等米朵写文章反击,几个站在她这边的女性作家,纷纷撰笔表明自己的立场。

  于是一场时长好几个月的辩论战开始在几家报刊上展开,这样一来,无形使得蘅芜君的声名更显。

  礼拜天和俗文学抓紧时机,连载了好几篇米朵的新作,篇篇都有无数人争着阅读,不时还有几个评论名家对此发表评论文章,蘅芜君的名字彻底被打响,一举成为了上海数一数二的作家。

  陈斯年再约她见面时,就笑道:“你现在出名了,我的几个朋友听说我认识你,争着让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还有几个年轻作者组成的社团,也都让我邀请你参加。”

  米朵微微一笑没说话。

  陈斯年接着道:“不过我都替你推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多写几部像《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那样的作品,别被一时的荣誉冲昏头脑。我这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话糙理不糙,有时候年少成名未必是件好事。”

  过多的应酬和交际会毁掉一个有才华的作者,陈斯年在这行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这样毁于应酬和交际的年轻作家。

  米朵笑道:“您多虑了。我现在正在构思一部长篇小说,打算北上一趟,所以暂时没时间去想别的。”

  “你要北上,这跟你要写的那部小说有什么关系?”

  “我打算写一本长篇小说,因为要找那些清朝留下来的满朝贵族了解些资料,所以便准备北上一趟。”

  米朵自从写完《满庭芳》,而《满庭芳》又大获成功后,她就有了写一本长篇小说的念头。

  而长篇小说的背景,则被她定在了清末,这个时候清朝刚刚灭亡,去北平还能找那些遗老遗少搜寻到第一手的资料。

  米朵是坐火车去的北平。

  北平现在正由军阀统治,局面还算稳定。

  米朵抵达北平以后,就租了一座四合院,然后就开始打听那些满朝贵族的下落。

  这样白天搜寻有用的资料,晚上则动笔写这部长篇小说的大纲,不知不觉间,她在北平已经待了半年。

  上海那边,俗文学和礼拜天都纷纷给她来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米朵觉得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清楚,就抽空写了两个短篇小说,好歹应付了过去。

  这样一直在北平住了一年多,米朵才搜集够了想要的资料,重新回到了上海。

  在礼拜天和俗文学中权衡了良久,米朵最后选择了在俗文学发表自己的这部长篇小说。一来是俗文学的副刊是周刊,相比礼拜天这样的月刊,每个月刊出的字数更多,这样也能让米朵有一种紧迫感,可以加快这本小说的进度。二来,她其实是一个念旧的人,俗文学怎么说也是她的老东家,给的稿酬也更多,她自然更愿意在这边发表自己的小说。

  俗文学这时已经靠着蘅芜君的名声,成为了当时销量最好的报纸之一。靠着这个金字招牌,俗文学又招了不少新人。其中一个叫江劳燕的新人,还因为模仿蘅芜君的文风写了好几篇宫闱小说而拥有了一些读者。

  这样的情况在报刊杂志界并不少见,某个有名的作家写了一篇大受欢迎的小说以后,自然会有新人利用这样的机会往上爬。

  其实不光是江劳燕,就连其他报刊的人也都有人模仿蘅芜君的文风,有一两个还模仿的特别像,不光文风接近,就连情节的套路也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