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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2 / 2)


  应恺疑道:“你?”

  “当然了,毕竟是那么完美的一张皮,就这样被戳了个透明窟窿。”鬼太子极其遗憾:“我上哪再去找如此合适一张的皮送给我师尊呢?”

  “……”应恺眉头皱得更紧,终于还是问:“你到底把宣静河怎样了,为什么他需要皮?”

  鬼太子没有回答,眉眼一弯:“你猜?”

  这时大殿地面又是一震,更加强烈的风从四面缝隙呼啸而至,内室中尉迟锐昏迷中挣扎得更厉害了,额角青筋迸起,甚至连插进颅骨要穴的金针都跟着不住颤动。

  “啊呀,不愧是未来的南帝麒麟,这就要醒了。”鬼太子收回目光,道:“我还是先暂避一步。记住,只有这天地间世人灭绝,诸恶才能灭绝,你所追求的那个平静、完美的新世界才能被建立。明白了?”

  应恺闭上眼睛,良久一字字低沉道:“我明白。”

  鬼太子曲獬那张俊俏的面孔不论何时都带着三分笑模样,有种风雅与残忍交织的奇异感觉:“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我的盟友。”

  最后一字落地时,他整个人化作烟雾,就像来时一样被吸入应恺手臂血肉中那块碎镜片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恺握紧手中不奈何,闭了闭眼睛,才走进内室,俯身拔出了尉迟锐颅脑中的几根金针。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尉迟锐双眼大张,猛然坐了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喘息:“应恺!宫惟上了升仙台想杀你!宫惟他——”

  “都想起来了?”应恺温和地问。

  尉迟锐戛然而止,结结实实僵在那里,现实和幻境无数记忆在脑海中交错闪过,良久终于沙哑地挤出一句:“我们都在幻境里?”

  应恺道:“确切地说,蝶死梦生不是幻境,是梦境。”

  “……”

  现实中升仙台上那个残忍冷酷、大开杀戒的杀神宫惟,与幻境中这么多年来一同长大生死相交的挚友宫徵羽,两个截然相反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让尉迟锐头痛欲裂,双手紧紧握拳,半晌颤声问:“宫惟他为什么要这样——”

  应恺并未解释太多:“强开天门的代价就是如此,必然会招致天道的惩罚。”

  尉迟锐喘息着喃喃道:“……惩罚?”

  他生来有种敏锐的直觉,似乎哪里隐隐不对,但对应恺长久以来的信任和此刻混乱的心绪又让他无法细思,只听应恺又道:“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必须立刻毁掉蝶死梦生的阵眼,否则梦境一旦彻底坍塌,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宫惟一起魂飞魄散。”

  “什么?!”

  “走吧。”应恺拍拍尉迟锐陡然绷紧的肩,“徐霜策已经被我关起来了,事不宜迟,现在我们要立刻去沧阳宗禁殿把宫惟找出来。”

  应恺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让尉迟锐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自己在做噩梦,踉跄翻身下地,抓起神剑罗刹塔,刚迈步却又站在原地怔忪了一瞬,问:“应恺。”

  应恺已经走出内室,闻言转过头:“什么?”

  “……宫惟他,会死吗?”

  尉迟锐尾音艰涩而勉强,只见应恺回头望向前方,须臾后才道:“只是毁掉阵眼的话,不会。”

  明明在现实中你死我活,明明被欺骗的怒火还残存在心头,尉迟锐闻言又松了口气,尽管自己也不知道这口气为何而松。

  他跟着应恺出了大殿,结果刚跨出门槛,只听头顶又是闷雷般轰隆一声震响,东边岱山方向的天穹也开始塌陷,远处惊呼尖叫响作一团!

  应恺站定脚步,在开阔的空地上抬手一扬。

  顷刻间万神定山海发动,他那遍布于天下的元神同时亮起灵光,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传遍了玄门百家:

  “——梦境既灭,玄门覆巢,你我俱当亡于今日!”

  谒金门,巨鹿城,宴春台,懲舒宫,翱翔天际的庞大金船……从现世被拖进梦境的上万修士从这片大地的四面八方纷纷抬头,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震惊、茫然、恐惧的表情,只听应盟主冷淡的声音响彻耳际:

  “此时亟需摧毁阵眼。谁人不想魂飞魄散,即刻随我上沧阳山。”

  四野八荒,余音袅袅,震荡不绝。

  风扬起应恺深蓝袍袖,面容看不出一丝表情:“走吧。”

  尉迟锐尾随着应恺,一前一后穿过殿门外曲折的长廊。直到两人身影完全消失,他们身后的树丛才簌簌一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解开了一道隐匿术。

  谁也没看见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寝殿窗台边,维持着刚才几个时辰以来一动不敢动的姿势,因为震惊过度而面孔苍白,瞳孔微微颤栗。

  是谒金门少主,尉迟骁。

  沧阳宗。

  哐当!

  风挟着尖锐哨响,穿过禁殿窗棂,打翻了养着那支桃花的青瓷瓶。

  宫惟单膝跪地,五指深深没入发丝,白皙的手背筋骨突起,全身不住剧烈颤抖。

  “自你半年前来到仙盟开始,就一直阻挡我等打开天门,你到底是什么人?!”“斩杀尔等,非我所愿,来世皆赐功德傍身……”“什么样的职责需要你屠杀这么多人?”“我喜欢你,徐霜策,你不能这么对我!”……

  无数画面与声音交杂在一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纷纷扬扬掠过,最终化作贯穿胸膛的剧痛——

  “谁人阻我,谁人当死,天下仙门,今日断绝……”

  洪流般的神力化作桃海覆盖了全天下,淹没了现世凝固前最后那凝血的四个字:

  “蝶死梦生。”

  咣!

  宫惟一拳抵在地上,指骨血丝洇进地砖粉碎的缝隙。

  良久他吐了口滚烫的血气,再度站起身来,面容肃静如冰冷的玉石,已看不出丝毫颓弱,一抬手沙哑道:“白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