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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跟她说的,本来就应该你自己说。”林嘉茉穿上外套说。

  “对了,你知道赵烨最近怎么了么?我给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陈寻一边付账一边说。

  “哦,我告诉他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后来他就没再和我联系。”

  “什么!你疯了吧?和他说这个干吗?”陈寻瞪大眼睛说。

  “他该再去找个女孩喜欢了,我想让他死心。”

  “你这是让他伤心!他最重感情,当年你喜欢苏凯他都转不过弯来,现在……现在你让他怎么接受得了!”陈寻着急地说。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总有一天我们大家伙要一起面对的。”

  林嘉茉淡淡地看着前方,裹紧围巾走了出去。

  2001年12月7日,w大举行了新生卡拉ok大赛的决赛,陈寻和沈晓棠一起上台表演了《匆匆那年》,他们一个伴奏一个演唱,配合得十分完美。最后一段高潮结束后,两个人一起牵手谢幕,引起了底下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方茴也坐在下面看了他们的演出,她在第16排,位置不是很好,但足够看清一段爱情的开始和一段爱情的终结。同一个光柱下的两个人和谐美丽,仿佛离她特别遥远,《匆匆那年》的旋律一响起来方茴就哭了,她想起那年冬天,同样是在这么寒冷的时候,陈寻跟她说这首歌是只给她一个人的,而现在陈寻却唱着《匆匆那年》拉住了另一个女孩的手。

  方茴绝望了,她知道,陈寻真的已经离开她了。

  不知不觉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一个女生演唱《囚鸟》,方茴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颤抖地按下了陈寻的号码。

  手机响起的时候,陈寻正在后台和沈晓棠庆祝,他亲了沈晓棠一口,他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得和沈晓棠特别亲昵,这次他太兴奋了,《匆匆那年》演绎得十分完美,他根本控制不住开心。看见方茴的来电,陈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接了,细算算他们大概有四天没有联系了。

  “喂?”

  “喂,是我。”

  “嗯。”

  “陈寻,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方茴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让哭泣的声音显露出来。

  “说吧。”

  “你喜欢沈晓棠吗?”

  陈寻沉默了,他知道方茴一定是明白了什么,他顿了顿,看着后台远处微笑着的沈晓棠,没有隐瞒地回答说:“是。”

  从陈寻嘴里亲耳听到答案还是让方茴狠狠疼了一下,心就像被撕裂了,血液停止了流动,只有眼泪奔腾而下。即使她闭着眼睛,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了下来。方茴尽量压抑着抽泣的声音,两个人的听筒里只传来《囚鸟》的歌声,时间就像永无止境的黑洞,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好一会儿,方茴才开口说:

  “陈寻,你记住了,刚才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分钟,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们分手。”

  听到分手这个词,陈寻猛地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和方茴终归要分手,但他认为那是在两个人面对面至少好好说清楚之后的事。这么突如其来的到来,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方茴,你听我说……方茴?方茴!”

  陈寻刚想说点什么,方茴就挂断了电话,再拨回去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关机了。陈寻焦躁起来,他回想刚才听筒里《囚鸟》的声音,知道方茴一定就在礼堂内,他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前台,却被工作人员死死地拦住了。

  陈寻挣扎着从舞台上面寻找方茴,可是底下有很多人,每个人的脸孔都只有一个灰暗的影子,他根本看不清楚哪个才是方茴。在好几百人之中,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无法辨认出方茴的样子。他知道她明明就在那里,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那一刻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心底荒凉一片,陈寻知道,那个说永远陪伴着他的女孩,不见了。

  节目散场之后陈寻仍抱一丝希望地守在门口,可是礼堂有两个门,他焦急地在这边站一会儿,又到那边站一会儿。害怕错过这边,又害怕错过那边。最后陈寻还是没能找到方茴,他一遍遍地给方茴打电话,却一直都是关机的声音,他又往方茴宿舍打电话,刘云薇说她回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了。陈寻挂了电话就向学校大门跑去,他想见到方茴,立刻见到方茴,分手什么的都再说,只要先见到她就行。

  陈寻坐上车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路上渐渐地堵起来,到俱隆花园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可是方茴家的阿姨却给了他失望的答案,方茴没有回去。陈寻给她打电话还是关机,她爸爸家的电话也没人接听,这个女孩就像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让他惶恐不安。

  陈寻说他当时特别地焦虑,他觉得自己仿佛选择错了出口,从学校的礼堂到方茴会回哪个家,他都判断错了。这好像意味着他们注定分开,分开本来是他预计到的,可真正到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地痛苦与不甘。

  他从俱隆花园出来,外面的雪已经没过了脚面,大街上所有的车都堵死了,每一个交通工具都寸步难行。陈寻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鹅毛大雪几乎蒙住了他的眼,眼泪和雪花凝结在一起让他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脚步胡乱地往前迈着,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方茴。

  在陈寻在大街上疯狂地寻找方茴的时候,方茴也在另外的街上走着。

  从w大出来她回到了f中,她先去找了当年他们刻字的树,树还在,字迹也还在,因为钥匙不太好用留下的锯齿状凹痕都还在。用手指抚摸过笔画,方茴哭了出来,她重新用雪掩埋起了这些,他们还是分开了,永远地分开了。

  后来她又去了高中部教学楼,学生正在上课,楼道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各班老师授课的声音。从后窗户她看见了侯老师,她还是用女孩般的语调讲着课,只不过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听说是结婚了。往前面走她又看见了刘老师,他还是不停地“这个涅”,底下的同学也还是不住地窃笑。顶层依然是高三年级,李老师还是带a班,正强调着月考的重要性,学生在下面闷头坐着,一片愁云惨淡。

  恍惚间方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一会儿林嘉茉就会来找她上厕所,中午赵烨会去拿饭,乔燃会掏出纸巾擦桌子,而陈寻则会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回家。

  但是,不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校园里一切都没有变,但她已从坐在教室里变成了站在教室外。方茴慢慢蹲坐在地上,她的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顺着她的指缝落在地上,连成一片绝望的水渍。函数与文言文、摩尔与abcd的声音吞没了她无法抑制的哭泣,冬日寂静的楼道里,只留下了一个悲伤的孤独身影。

  从f中出来,方茴顺着每次和陈寻一起走的路,独自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直想着和陈寻经历的那些事。一起张贴的板报、在东华门城楼下的呼喊、医务室里的凝视、表白心意的纸条、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同样回答是与不是说出喜欢她的电话、玻璃丝编的手链、反着穿的校服、贺卡和河马牛的玩偶、署名石和贴着银色桃心的拨片、她家楼下第一次牵起的手、春游时买的吃的、游行时画的标语、红色的集体舞t恤、破碎的米链、地坛天桥上血色的拥抱、1999年最后一天的初吻、耐克杯的比赛、为她写的《匆匆那年》、高三后黑色的分离、逃课去医院看病、德芙心语巧克力、散伙饭那天唱的《信仰》、申奥成功在长安街上飞奔的单车、青龙峡前的篝火、军训时的子弹壳、十一六天间的一份邮件、学校里的争吵、最后的分手……

  每一件事曾经都那么清晰,但现在想起来又那么模糊,方茴无法抓住任何一点的过去,更无法想象一丝一毫的未来,她只能走在满天飞雪中,肆无忌惮地尽情流泪。

  2001年大雪这个节气,在北京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疯狂的堵塞,就像方茴和陈寻的心一样。他们哭着漫步在城市的两处,最终走向了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