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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1 / 2)





  温柔悦耳的女声开始报时,伴着舒缓的音乐,光线一点点浸入整个房间。林瑰夏睡眼朦胧地扯开被子,坐起身。身体已经醒来,意识仍然浑噩。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擦去眼角残留着的泪。

  刚刚……做了一个什么梦来着?

  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在昏黄的天幕下,银黑的山顶,与某个有着湛蓝色眼眸的人相遇。

  明明是个有着朦胧欢喜的梦,为何醒来的瞬间会感到如此悲伤?

  林瑰夏不知道。

  一只蓬松尾巴的松鼠趴在窗外好奇地张望进来,再远处隐约能看见泛着银光的湖面,和一片枝叶茂密的树木。一阵风过来,吹落几片红叶。松鼠便受了惊吓,转身跑远了。

  倘若不是手臂上戴着的充满现代感的身体监测装置,几乎让人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们并没有漂浮在茫茫宇宙中,而是身处在一处优美静谧的小木屋里。

  林瑰夏听说过这种说法,人类是需要阳光的。倘若在不见光的宇宙里居住超过叁个月,就会因巨大的漂浮感和不安定感而患上孤独症。在宇宙中服役的舰队卫兵是自杀率最高的兵种,而一辈子生活在宇宙的佣兵和海盗们,为了克服这种孤独,则需要调高快乐阈值,简单来说,需要更多的刺激,比方说杀戮、掠夺、和死亡游戏。

  她没有机会经历那种孤独不安到不得不追求刺激的绝望,这艘UE级的舰船跃渊号有着最先进的光影模拟技术,无论是光照、声音,还是空气流向,全与陆地上别无二致。

  她所居住的地方,是跃渊号最上层核心区的客房,房内陈设布置更是奢侈到与地面上别无二致,盥洗室,梳妆台一应俱全,她甚至还有一间小书房,用以打发闲暇时光。

  养尊处优,可以用来形容她现在的生活。

  对此,林瑰夏却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一个脆弱易碎的肥皂泡,一个随时会结束的梦。

  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宇宙里飘的太久了,久到忘记在陆地生根是种什么知觉,感官失调症,是宇宙中极其常见的病症,她才来跃渊号上时大病了一场,就连从前的记忆都一并失去了。

  林瑰夏生在宇宙里,长在飞船上,是某个天性热爱自由,放荡不羁的星际海盗与林歇元帅私情的产物,至少林星源是这样告诉她的。

  这素未谋面的兄长,在她看来是个矛盾异常的人,惯常于冷嘲热讽,言辞刻薄,令她一度对这眉眼清俊冷酷的少年满怀畏惧,可在她因为失调症而言行错乱颠倒时,也是林星源无微不至地帮她。

  他将林瑰夏留在身旁,二十四小时同她待在一起,教她何为正常的言行举止,社会法度,礼仪规则。

  那是林星源一生中最为清闲的时间,他把所有的耐性都用来教导这个连话都说不分明的小妹妹。

  她初来跃渊号上时,才只十岁多一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极度不良的模样,别说是女孩子,就连人样都不具备。

  何况脑子还出了问题,疯疯癫癫,甚至有次趁人不备把身上的衣服扯烂了,不着片缕地跑进下层库房,在那些金属器械上攀爬翻滚,瞪着一双似陷入梦魇的朦胧的眼,鬼啊仙啊的叫着。

  她的专属护理师莱娜小姐追过来,一把将小鸡崽子一样的幼小身躯抓了起来,女人的动作很轻,力道却大,这么一抓,林瑰夏失了重,小猫一样地蜷着转身环抱着女人的肩膀。

  “晷……”

  半大孩子的声音如同梦呓,透着那么一股彷徨无措。

  莱娜圈揽的动作因这话语顿了一下,“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这艘舰船上并没有什么鬼……”

  女人的话没说完,林星源一推门,阴沉沉地看着两人。

  “你先出去吧。”他对莱娜说。

  见女人离去,少年开了灯,面无表情看着光影里的小孩子,瘦小羸弱的身躯上,叁头蛇的刺青灼烧着视网膜。

  每看到一次,都忍不住喋血的冲动,林星源垂下眼,藏住涌起的杀意,然后他蹲下身,做出伸手的动作。

  “我只有耐心说一遍,过来。”

  她因那一闪而过的杀气而惊疑交加,看了看身后,又瞄一眼被林星源堵在身后的出口,终于还是服了软,迈着小碎步慢吞吞来到他身前,没敢搭他的手。

  她畏惧他,出于本能。

  林星源解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青黑的制服外套在她身上不伦不类似巨大的斗篷,视线自被划伤而流血的脚上掠过,他情绪极淡地道,“自己能走吗?”

  她下意识地点头,脚底的伤却让她根本走不快,没走出几步远,灯和门一并关了,身陷在一片寂静的黑暗。

  黑暗里,响起幼兽般压抑的呜咽,黑暗是最好的惩戒,也是击破心防的最佳武器。

  林星源的声音响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人是要生在光底下的,高低尊卑,礼义廉耻,如果这些你都嫌麻烦,从今往后就住这种地方好了。”